绾歌眠

新人写手,欢迎各位读者提出宝贵建议!平时长弧,目前仅更《孤独症》合集或者一些短篇。(备注:更新不定时,说不定多敲敲就更了呢?)

《一篇孤独症患者的自述》 第二章

“呼,终于到家啦!”



那个自称季秋白的小女孩,现在正坐在我对面,并且毫不客气地摊在床上,如同一只搁浅的海豹,不时扑腾两下。我倚着门框打量了一会,脑海里反复咀嚼医生之前叮嘱过的话。



“她因你诞生,属于仅仅作为治疗手段而存在的人类。你们外貌相同,这是由于基因相同加上一部分人为调控的结果。”



这些话我没有完全听懂,只是捕捉到“外貌相同”几个字。



“你们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液,并且通过她佩戴的手环,可以将你们的思维和情感共通,实现互相调控。记忆也可以共享,但不会作为必要信息自动传输,需要时你可以强行调取她的记忆,但她不能强行调取你的记忆。同时,这个手环的佩戴者会被系统用全角度光线折射技术实现隐身效果,请妥善运用哦!”



这段话的信息量更大,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文字,主任就把那家伙的手塞到了我的掌心,直接推着两个小孩去找家长,办理出院手续一条龙服务。这导致搭乘高铁回来的路上,我俩仍然只能肩挨着肩坐一起,目光偶尔交汇到一起又立刻分开。



实在是太无聊了,我又不能当着爸爸妈妈的面跟她讲话。为了打发时间,我从座位下方的夹层里拿出电子屏幕,点开一个认识的网页图标,在为数不多的颅内字库里找到“新闻”一词,顺手点了进去。之后便再也看不懂了,随便乱划直到页面再也没有跳转。上下翻页又发现一个小喇叭形状的图标,在好奇心驱使下动动小手,正好那家伙的小脑袋也凑过来,刘海都戳到我脸上了。



那个小喇叭应该是播放器,点过之后没多久便有声音传出来,而且还是一腔非常响亮的普通话:“下面为您朗读词条‘2985年十件震惊人类的事件’......”



“一,高材生秦××制造大型恐怖事件。2895年10月23日,××大学博士秦××因大量绑架普通民众,购买军火物资并使用非法手段残忍毒杀人质,甚至意图制造化学武器危害人类社会等罪行被人民法院批准逮捕,在多方人员努力之下最终伏法被拘。按照法律原本应立即执行死刑,但据了解,罪犯秦××是一位孤......”



正听得饶有兴致,妈妈突然一把抢过平板并熄了屏幕,放回座位下面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朝她眨巴眼睛表达疑惑。妈妈顺手将碎发撩至耳后,停顿几秒后把目光抛向别处,不太情愿似的给出回答:“我和你爸爸两个都是近视眼,你也要少看电子屏幕才行,免得以后落得根我们一样下场。长期戴眼镜可是会放眼睛看起来像金鱼的!”

“唔......那可以给我讲讲刚才的新闻.......”



“你先休息一会吧,”她打断我的请求,声音里掺杂几分无奈,“其他人也要休息,这样会吵到别人的。闭上眼睛躺一会,很快就到家了。”



的确,除了之前播放器的声音,车厢内安静得仿佛列车都停止了运作。我缓慢转动脖颈,撇见身旁的家伙也在打量,而且目光比我直率多了。为避免麻烦发生,我按照医生交代的那样,在大脑内部组织出完整语句,并且回想了一遍她的,也就是我的名字。



“现在把眼睛闭上,和我一起休息,季秋白。”



她收回目光,点点头后真的闭上眼睛了。我还有点不敢相信,借着视线边缘的一点点区域使劲儿“偷窥”。她倒也沉得住气,愣是一声没坑。正当我觉得扫兴准备闭上眼睛时,大脑忽然多出一个声音:“不是说要休息吗,怎么你不闭上眼睛呀?”



真的欸,她可以和我直接交流想法!这也太神奇了吧!发现这点的我突然激动起来,很干脆地脖子一歪装睡,然后不断用脑电波敲她。



“哇哦,你可以听到我的想法耶!”



“是啊,你也可以听到我的想法嘛。”



“好好玩呀,以后我就可以和你偷偷讲小话了!”



“噗,那可不行!而且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哦,否则我就会消失啦。”



“嗯嗯,我知道的,主任又不是没跟我说!”



.......



我一句她一句,时间飞也似地溜走了。还没尽兴列车就到了站,妈妈把我手一拉准备下车,我赶紧把她胳膊拽住,开始给她介绍家里的布置和自己的房间,甚至差点因此走神没听见妈妈的话,虽然只是简单一句“今晚想吃什么”。



到家过后没多久,妈妈就钻进在厨房里准备晚饭,爸爸回到房间工作,我则像之前所说的那样靠着门框,打量某个鲤鱼打挺的活跃分子。



“想什么这么出神呢,是我太好看了吗?”她一句话打断我的思路,满脸上写着天真无辜。



“什么呀,哪有你这么自恋的家伙!我在想怎么喊你,毕竟我们俩名字一样长得也一样。”我感到无奈,撅起嘴表明态度,又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。



没想到这家伙有两把刷子,一下子躲开了不说还冲我做鬼脸,摆出胜利者的“V”字手势:“你叫我白崽就好啦,他们不是都喊你小白吗?你看这个称呼多贴切!”



“那就白崽!可我比你先出生,按照常理来说小的要喊大的姐姐,你应该喊我小白姐姐!”不知道为什么,我突然开始耍起了年龄威风。



“咦?明明我跟你一样大,这样私自下定义太过分啦!!”



她拒绝的话音一落下,一场小孩子之间的拉锯战就这样开始了——两个枕头满天乱飞,后来被子出场后直接“double kill”绊倒俩个家伙,闹得裹成一团,爬都爬不起来。直到家长在放门外一声大喊宣布开饭,我们才放下执念冲向饭桌。由于竞争意识上了头,率先夺门而出的我哐地一下又给它关上了,导致白崽刹不住车被门撞到额头。



爸妈在厨房聊天,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动静。我在关门的瞬间已经有些底气不足,慌忙转身试图阻止她过来,但没有成功。没办法了,我只能迅速扶住有些晃晃悠悠的白崽,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把她带到饭桌面前。我偷偷撇过去看,发现她额角已经磕红了一块,很可能会变成淤青甚至发紫。



更头疼的在后面,桌上只有一副碗筷是留给我的,即使父母看不见,我也没法把碗筷交到她手上,否则一双筷子在动会更诡异吧?“你不吃饭吗?”妈妈看我在那干坐着,习惯性抬头问了一句。



“啊...我今天不怎么饿,等会再吃!”“行,锅里有热饭,这些菜可以冷吃。待会我还有晚课,你和你爸爸记得早点休息。”妈妈也没多想,叮嘱几句后就继续夹菜去了。



“嗯。”爸爸简短地应了一声,之后便站起来把各个盘子里的菜都夹一些放在碗里,端着碗回到他的房间。妈妈朝他喊了一声让他少玩点电脑后又吃了一些,就放下碗筷打算清书出门,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分钟。



还好,还好,至少白崽不用挨饿了。我拍拍胸脯长吁一口气,轻手轻脚离开餐桌,到厨房又拿了一套碗筷给她。“给,尝尝妈妈的手艺吧。”想着之前的小插曲,我没好意思抬头。



白崽倒是一点都不别扭,接过碗筷就开动了。我又瞟了她一眼,觉得再愣着也不好,索性把之前的事情晾在一边。饭菜还热乎,两荤一素外加热汤,都是我喜欢的菜。爸妈估计想着我要回家了,特意准备得丰盛些——尽管仍然没有一起上桌吃饭。



两个小孩战斗力极强,餐桌上几乎不剩下菜了。末了,我的大脑里突然出现她的声音:“小白,家里有水果吗?”



“有啊,冰箱里有草莓,我去洗一洗。”“我跟你一起!”话音未落,我已经起身向冰箱走去。好神奇,除了医生交代的已经印证,她在生活习惯上跟我都有共同之处,比如饭后吃水果....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?总感觉不太真实呀。



管他真不真实、有个这样的朋友,快乐就对了!一边揪草莓蒂一边想着,最终因为思考不出,而发自内心无声呐喊。估计是给白崽听见了,她开心得合不拢嘴,还特地塞了几个草莓到我嘴里。



消灭掉水果之后,我们还把她用过的碗筷洗干净了,以免父母发现。在洗碗时她继续用传声的方式告诉我,其实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,她触碰到的东西都会自动被手环的系统录入,一起纳入光线全角度折射的范围。简单来说,就是她碰到的碗筷也会跟着一起隐身,所以平时吃饭只需要从我碗里夹菜就可以了,不然盘子里凭空消失菜还是挺惊悚的。



折腾完这一切后,我们又一起洗漱、沐浴,此时客厅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过了十点半,到该休息的时候了。白崽又一次扑到床上,剥夺了我拱被窝的权利——太可恶啦!把叠好的被子一下子拱翻明明是我的几大习惯之一啊喂!我不甘示弱地跟着一扑,抱着还没翻的小半年被子不撒手,还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,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向她传话:“抢被子的家伙,你被逮捕了!”



“哇,你要干什么!”



“当然是......把你关起来!”其实我也没想好“逮捕”后要干什么,既然她问了,那干脆揪起被单的一边试图把人蒙在里面。



“唔哇.......你小声一点!再不睡觉待会就要挨骂了!”白崽挣扎着冒出脑袋,一把扑过来抱着我滚了两圈,险些摔到地上去。也是,要不是有她提醒我,我都没注意到已经十一点了。爸爸脾气很臭,如果外界声音过大,干扰到他工作或者打游戏时就会冲出房间,立刻解决噪音源头(源头是我的话,就会挨一顿骂)。尽管万般不情愿,我还是收回手停止打闹,慢慢躺在了枕头上。



今天被子里多了个人,温度明显比之前要高些,不过中间空着一大块却给了冷风机会,愣是一股劲儿往里钻,冻得我打了个喷嚏,鼻腔痒痒的。



妈妈经常在睡前给我唱催眠曲,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。我往她那边靠了靠,用传声的方式跟她继续闲聊——话音未落我就突然想起来,这是她第一次到家里来,压根没见过妈妈,自然也没有听过她唱歌。为此,我补充了一句:“她是音乐老师,唱歌很好听。”



“我知道,她唱歌确实很不错。”白崽眨巴眨巴眼睛,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。“咦,你怎么.......”“忘啦?我有你过去的记忆。”“也对.......那你还记得怎么唱吗?”“当然啦♪”



她停顿了一下,应该在回忆什么。没过多久,我突然听到了熟悉的歌声。是独属妈妈的声音,并非我这种小朋友的尖嗓子能够模仿的:“小宝贝,快安睡,梦中会有我相随。有我在,梦最美,和我相依偎......”



惊讶之余,我慢慢闭上眼睛。婉转悠扬的曲调不断回响,恍惚之间,妈妈似乎来到了我身边,弯下腰朝我摊开手掌。我抬起手臂想要碰到她的指尖,那浅色的光影忽地向四周散开,形成一片朦胧的白雾。白雾的水汽很重,一摸,便沾了满手液珠。层层叠叠的雾气堆在一起,叫人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,只能朝着某个方向走。出于习惯,我选择前方,这样就能避免回头路......路面很柔软,踩在上面完全没有一点声音,大概是泥土吧?



不知道走了多久,眼前的浓雾忽然散开了,露出森林空地的模样:面前正对一湖澄澈清亮的死水,湖被一圈高大的柏木围着,每棵不少于十五米,有些上面还零零散散修筑了树屋;湖的右侧也有一个房屋,只不过是木板盖的,看上去有些年代感了,屋顶、屋檐被爬山虎与青苔肆意霸占,其中还有不少凑热闹的紫藤花,让这团植物在杂乱中又不失美感。毛茸茸的绿地上偶尔躺着几片黄叶,木屋面前的老洋槐树已经挂满鲜花,一朵朵雪团子似的花蕾中抽出点缀的金丝,随便摘些下来都是酿蜜做菜的佳品......



然而,这些东西此时并没有吸引力。



我又往前走了两步,来到湖岸边上。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,本来刺目的光线经水面反射后应格外刺眼,但现在入眼的却仅有柔和的白金双色混合光。不消片刻,光线又弱了几分,湖中央突然塌陷下去,并沿直线扩大范围......一点,一点,最后扩大到岸边,我的面前。



塌陷下去的地方,形成一个向下延伸的长方形阶梯通道。没有扶手,也没有光线,湖面依旧清澈,暗道两边一片漆黑,黑得仿佛是将一切光线吞噬殆尽了。



我抬起手臂,想要进入这片无边的黑暗。可正当右角踏上第一块台阶时,一股不可抗拒力抓住我的手腕,湖泊、木屋、阳光、风,一切都扭曲起来,陷入漩涡状的惨白,我也失重似的极速下坠.......



“小白,该起床啦!”



一声清脆的呼唤把我从梦中世界带回现实,而且这家伙果然拽着我的手。想着没能一步步走到湖的底部,还有些意犹未尽的遗憾。因此,我不是很高兴地伸了个懒腰,问她为什么要喊我。



“你还问我为什么,”她敲敲我的脑壳,拿起书桌上的电子钟,向左划了两下指给我看,“今天什么日子都不记得了?”



我没怎么关注白崽指着的地方,倒是一下子就看见她额头的淤青了。想起昨天晚上我干的“好事”,心里就虚了不少,起床气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不说,再去看日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。



白崽看我一副呆滞的傻样,又好气又好笑地扔来几件衣服催我起床,顺便解释了喊我的原因:“今天是五月21号诶,我们的生日!你不期待今年的生日蛋糕是什么样吗?”



我这才注意到电子钟上的日期是五月21......真的,今天是我的生日!“好耶!”一听见“生日”二字,所有小孩子都会开心得跳起来,尤其是自己的——因为生日当天会有一个大蛋糕,而且还能随心所欲一整天,想做什么,想玩什么,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,父母一般都会满足孩子的心愿。于是,生日便和开心挂上了钩,成为我最喜欢的特殊日期之一。



在南方,五月已经有些热了,可以穿比较厚的裙子。对于爱美的小孩来说,这时候就能选择三层薄纱的蓬蓬裙,正好衣柜里有两件,白崽穿了白色,丢给我的是粉色。



换好衣服,走出房间才知道父母已经等我好久了,他们一人戴着一个俏皮的小帽子,还给我也套上了生日皇冠,左晃右晃拍着手唱生日歌。白崽坐在我旁边,我们一起许下六岁的生日愿望,一起唱了支自己给自己的祝福歌曲,最后,我握着她的手在果香四溢的草莓蛋糕上切下第一刀。



“你许了什么愿望呀?”我把蛋糕分装进纸盘,向她发送了脑电波。



“才不告诉你呢,愿望说出来会失灵哦?”白崽很不知趣,一勺子插走了我盘子里的草莓。



“哎呀,你也是‘我’嘛,我们长得一样又叫同一个名字,告诉自己总可以吧?”



“是自己的话,还会不清楚自己的愿望吗?”



“那我想确认一下,总可以吧?”



“我希望未来一年健健康康。”“我希望未来一年开心快乐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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